“我若重新和你一起，就不是改命！“谢宗仁一激动，就咳嗽，“他们就快回来了，咳咳，我最后说两句，前世凌家与顾家结亲，另外阳关之战以失败告终，忠毅侯支援不顺，重伤残废，你??“

话音未落，门被十公主推开，她见到咳嗽不止的谢宗仁，急忙过去拍背顺气，“方才好端端的，怎么又咳起来了，快吃药！“

云琇呆若木鸡坐在椅子上，看着十公主倒水，喂药，无法想象花季般的少女死于难产。

而凌骁什么时候进屋，坐回原位，她一点知觉都没有。

“怎么了？脸色变得这么难看？“凌骁凑近。又看眼咳得直不起腰的谢宗仁，眉头紧锁，“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？“

“没有。“云琇倏尔回神，抓住对方结实的小臂，胡乱道，“谢驸马身体尚未恢复，我怕带病气回去，我们走吧。“

“行，都听你的。“

凌骁起身向十公主告辞，十公主忙着照顾谢宗仁，无暇顾及，也打算回府。

马车上摇摇晃晃，云琇坐在炭盆边发呆。

谢宗仁的最后两句话在脑子里反复回旋，难怪“顾繁霜“的名字，她觉得熟，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。

其实前世她并不知道顾繁霜的全名，谢宗仁不喜甚至杜绝她与京中同僚夫人来往，云琇应该在云璎嘴里偶尔听到“顾夫人“，留下丝丝印象。

真正鸠占鹊巢的人是自己，云琇嘴角泛起苦笑。

可她不能把凌大奶奶的位置让给顾繁霜，否则焕哥儿怎么办？

再者阳关之战??

“琇琇，你到底怎么了？“凌骁发觉她一直不对劲，出声打破沉闷，“姓谢的小子真没跟你说什么？你别骗我。“

“我??“

云琇转头，忧心忡忡看着他，千言万语憋在心口，却不敢说，全盘托出，凌骁如何看她？

她没胆量面对他的质疑、嫌弃和敬而远之。

“你怎么了？“凌骁等她下文。

“我，我害怕。“云琇突然扑他怀里，“我怕眼前南柯一梦，梦醒了。便陷入万劫不复。“

“什么南柯一梦，还万劫不复？“凌骁听着好笑，安慰道，“媳妇儿，你是不是又偷看乱七八糟的书，自己吓自己。“

她想说不是，又想不出如何面对凌骁的追问，平复片刻，顺话道：“嗯，最近有本书写得有鼻子有眼，那些骇人之事就藏在日常中，着实吓人。“

“真的假的？“凌骁半信半疑，“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，糊弄我吧，书呢，回去拿我看看。“

云琇岔开话题，“你别闹了，我心里乱哄哄的。“

“我没闹，“凌骁把她搂怀里，低声哄，“你别受气就行，万事有我，嗯？“

“知道了，我没什么受气的。“云琇紧紧抱着他精瘦的腰，迷恋他的鼻息，就连唇边淡淡酒气也不讨厌。

这一晚，她主动又疯狂，凌骁有点招架不住。

他怕弄伤她，但对方完全毫无顾忌。

街上传来梆子声，证明元宵结束，年关已过，新年第一天悄然而至，云琇趴在床上累得只剩喘息，身体疲累到极致，依旧不想睡。

“凌骁。“

夜深人静，她唤他名字。

“嗯？“凌骁声音带着浓浓倦意，“弄疼你了？“

“没有。“云琇旁敲侧击地问，“如果，就如果，有天你突然发现娶错媳妇儿，会如何？“

“娶错媳妇儿？“凌骁哭笑不得，“我是傻还是瞎，连人都认不清，娶回来干球？“

云琇坚持道：“就对方不是你的真命天女，另有其人，是你认识的人，你会修正错误吗？“

凌骁觉得扯淡：“你让我睡觉吧。“

“你回答我，我就让你睡。“

“你到底胡思乱想什么玩意儿？“凌骁无奈道，“我喜欢才娶回来，你说什么真命天女，我从来不信，打从认识你，我说过，不信这些。“

云琇继续纠结自己的问题，“也就是说你不会修正错误？“

“是错误，我当初为什么要娶？“凌骁想睡不能睡，烦躁道，“睡觉，睡觉，任何问题留明天讨论。“

隔天，凌骁早忘了，云琇再提起时，他给出另一套答案。

“非要我说个子丑寅卯，那就看到底喜欢哪个，谁吃饱撑的，和不喜欢的人成日一起。“

云琇哦一声，接着问：“你喜欢我吗？“

“不废话吗？“凌骁啧一声，“就夜里那些屁话，换个人试试。“

云琇叠声说是，“知道你最疼我。“

“别成日想有的没的，我走了，“凌骁看眼漏刻，亲吻她的脸颊，“第一天点卯，不能迟到。“

云琇忙起身送他出门，按习惯该睡回笼觉，她却睡意全无，叫春柳早早把账本送来，新年新气象，她安慰自己。

春柳从账房回来，路上遇到邱妈妈，得知平康郡主今天要进宫。

“刚开年，郡主就往宫里跑？“云琇微微一愣，预感不好，“邱妈妈说别的没？“

春柳摇摇头：“邱妈妈是老人精，看起来和善，嘴严得很，有些话只能大奶奶自己打听。“

“行，你一会等郡主走了，把邱妈妈请过来吃茶，“云琇想了想，“就说我想讨好郡主不得法，求她指点一二。“

主子的客气话，邱妈妈不会当真，送走平康郡主，来到云琇屋里，福礼问安：“奴才断不敢受大奶奶一个请字，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，奴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。“

“妈妈请坐。“云琇叫春柳端来凳子，又上茶。

邱妈妈虚虚坐下，捧着茶盏，恭敬道：“大奶奶想问什么？“

云琇给春柳递个眼色，示意出去，只剩两人才开口，“让妈妈见笑，我和郡主的关系，想必您知道不吭声，扬州当地俗语婆婆半个娘，我想好好孝顺她老人家，又好像哪里做得不对。“

“大奶奶多虑了，“邱妈妈怎会插嘴主子们的关系，“您对小侯爷心意，郡主娘娘素来知道，也时常念叨。“

话赶好听的说，真假无所谓，总归伸手不打笑脸人。

云琇笑笑：“您与康妈妈真不一样。“

邱妈妈低声下气道：“大奶奶抬举，奴才做应尽的本分。“

“妈妈做得好，才能在郡主身边常留。“云琇该夸就夸，试探道，“打算去郡主屋里定省，不料她老人家今儿进宫，我从扬州来，不懂燕京规矩，新年第一天进宫可有什么讲究？“

“大奶奶说笑了，“邱妈妈听懂她的意思，“按说，这程子达官显贵无要事，不该进宫，昨儿夜里郡主娘娘歇在前院书房，前院有前院的婆子伺候，大奶奶想知道什么，奴才心有余力不足。“

“妈妈是明眼人儿，“云琇掏出一锭小银子，推到炕几边上，“我没别的想法，你常在郡主身边，替我多多美言，定记得妈妈的好。“

邱妈妈没敢要，婉拒道：“大奶奶使不得，您做得好，奴才实话实说，哪谈得上美言二字，您赏奴才，正眼相待，是奴才福分。“

要么银钱太多不敢收，要么邱妈妈是忠仆，云琇思忖片刻，没勉强叫春柳送客。

春柳见小银锭搁在炕桌上，默默和云琇对看一眼，心里有主意。

回来时，云琇问她，“送了吗？“

春柳点头：“大奶奶放心，奴婢送了二钱银子，邱妈妈推辞一番还是收了。“

云琇：“拿人手短吃人嘴软，邱妈妈比康婆子识趣得多，她知道该怎么做。“

平康郡主出师不利，回府时脸色极差，邱妈妈找人传话给春柳，提醒云琇仔细。

下午，郡主去书房找老侯爷。堪忧道：“这下怕得罪大了，我在宫外等了一个多时辰，太皇太后连宫门都没让我进。“

老侯爷神色凝重几分，抬抬手：“你尽力，也辛苦，先后院歇息，等凌骁回来我自会和他聊。“

“您是不是留后手呢？“平康郡主不放心，“我可先说好，您就骁哥儿一个独子，可别弄出岔子。“

老侯爷心烦，摆摆手，示意她快走。

平康郡主本就气不顺，又没在丈夫面前讨好，回到屋里越想越窝火，把云琇叫过去。

“老侯爷说你聪明，这会子聪明劲儿去哪了？“她训斥道。“凌骁糊涂，你也糊涂？你们闯下多大的祸，知道吗？！“

云琇猜是冀州的事引起的，一语不发听训。

平康郡主看她哪都不顺眼：“怎么哑巴了？平日牙尖嘴利，见真章的时候哑炮，凌骁娶你何用？！“

“母亲，您消消气，“云琇安慰，“之前父亲为此发脾气骂过凌骁，媳妇也有错，要打要罚，不敢怨言。“

“打你罚你有用，早打死你了。“平康郡主嫌恶闭起眼，揉着眉心，“太皇太后不见，你知道意味什么？“

“意味着。“云琇斟酌片刻，说，“太皇太后和皇上一心，不止对凌骁，对我们凌家都有看法。“

“现在明白晚了！“平康郡主睁开眼，拍拍桌子，“因为你的一点疏忽，不止害了凌骁，还牵扯崔家，就刚才崔家夫人同样进宫被拒，我的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。“

云琇不知道说什么平息婆母怒气，“母亲，那如何是好？媳妇愿意花钱消灾，就不知道钱往哪送。“

平康郡主心烦意乱，赶她走，“你别站这碍眼，容我想想。“

云琇哎一声，轻手轻脚退出去。

邱妈妈送她出门，安慰道：“大奶奶别往心里去，郡主娘娘这会子气头上。“

云琇笑笑，没说任何话。

平康郡主的主意，她八成能猜到，得罪上峰，再得罪崔家，无意雪上加霜。

顾繁霜这段时间常受郡主邀请，来侯府吃茶聊天。

凌骁有时在，有时不在，但两人并无交集，顾繁霜从不主动找他说话，而在凌骁眼里，这位顾家姑娘是平康郡主的座上宾，总要给几分薄面。

云琇也很消停，没有因为顾繁霜的到来成日捻醋。

后宅一片平和，却平和得让人不安。

已经过了立春，依旧寒凉，顾繁霜上午被平康郡主接到侯府听堂会，到中午，戏唱完，她也该走了。

邱妈妈打帘子，哟了声，挽留道：“顾姑娘，外面飘起小雪，您索性吃个便饭再走，不然饿着肚子更冷。“

顾繁霜有顾虑：“可我跟母亲说好，中午回去的。“

“打发人去顾府说一声。“平康郡主的声音从暖阁传出来。

邱妈妈应声，放下帘子，对顾繁霜恭立道：“您先进去候着，厨房一会儿送食盒过来。“

然而饭吃完。雪越下越大，顾繁霜不能再等下去，坚决要回去。

平康郡主没勉强要邱妈妈送客。

快到垂花门的时候，游廊的台阶上起冻霜，顾繁霜没注意，脚下打滑，尖叫一声摔下去。

邱妈妈吓坏了，扶半天，顾繁霜捂着脚踝，起不来，疼得落泪。

天气冷，又是正午，多半仆役躲到倒座厅烤火去了，游廊半天不见一个人影，邱妈妈怕顾繁霜摔出好歹，跑去叫人。

“你没事吧？“

凌骁下午回枢密院。经过游廊，看见地上人，上前问一嘴。

顾繁霜可怜兮兮仰起头，呵口白气，眉黛紧蹙：“我好像崴了脚。“

“我扶你起来走两步，“凌骁抬她胳膊，稍稍用力，将整个人带起来，“能走就没伤到骨头。“

顾繁霜单脚往前蹦了两步，疼得眼泪流，直摇头，说走不了。

凌骁见她不像装的，背也不是，抱也不是，有些无奈道：“没下人送你吗？“

顾繁霜点点头，“有，邱妈妈一人扶不动我，叫人去了。“

凌骁哦一声，想走又觉得把人丢在廊下吹冷风有失礼仪，“一会儿擦完药再走。“

顾繁霜还是乖巧点头，好似无意摸了摸大氅，低声说：“小侯爷，这料子是织造局的手艺的吧，年关时太皇太后突然念起我祖父，命宫人送来的，和您的一模一样。“

凌骁不太想和她深聊，“你坐会，我看他们干什么，半天不来。“

说着，要走，被人轻轻拉住。

凌骁顺着力道转移视线，就看见一只细嫩的白手拽着大氅，而后松开。

顾繁霜鼓起勇气说：“小侯爷，能不能耽误您一会儿？我在家很少一个人待着，就，就莫名有些怕。“

凌骁说不上反感，或不反感，有姑娘爱慕自己，虚荣心作祟，鬼使神差陪顾繁霜身边，等邱妈妈到来。

云琇午睡起来，发现下雪，问春柳得知凌骁刚走，急急忙忙出来送伞。

她拿着伞，站在月拱门背后，看见刚刚发生的一切，想过去又犹豫，最后见两人坐在廊下，实在没忍住，把伞给春柳，自己先回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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