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部尚书郑奕回应了一声,坐到了主位上,拍了惊堂木,沉声道:“原告何人,所为何事?”
男子一身月牙色长袍,弯腰拱手,随后又挺直着背,振振有声,“草民祁云清,状告丞相府祁隆春使凶杀人,状告祁隆春抛家弃子,另结新妻。”
顿时整个大堂鸦雀无声,丞相是百官之首,除了当今圣上,无论谁都要礼让三分。
如今竟有人告上了刑部。
这事说小也小,说大也大,郑奕颇为为难,这事是皇上的委托,不好马虎,但又得罪不起丞相。
这事他怕是做不了主,就招手下去宫里说一声,看宫里那位的反应。
随后他照常询问这事:“祁丞相可有此事?”
祁隆春抿了抿唇,“我都认。”
“我原名叫祁山,家住梧州府城青县月牙村,当年家中已经娶妻生子。”
他轻飘飘的就认罪了,似乎这样的罪名并不会把他怎么样,更不会要了他的命。
其实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过了。
祁云清隐藏在袖子的手握紧了某样东西,他正视和他有五六分像的中年男人,眼神丝毫不掩饰憎恨之意。
祁隆春对上他浓浓的恨意,呼吸一滞,他抿了抿唇,随后朝着郑奕道:“郑大人判案吧。”
郑奕头大,他能判什么案,难不成真判他秋后问斩?那皇上会先斩了他的头。
祁云清的脸色更冷了几分,有几分嘲讽,他在渴望什么公正?
他朝祁隆春走近,“你应该死在十几年前,你知道吗?”
他恨,明明已经不相干了,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他们,他们明明已经很无辜了。
世道为什么不公。
祁隆春脸色苍白了几分,下一秒,下巴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,男子低沉决绝的声音,“你该死。”
顿时一群侍卫拔刀上前,郑奕也被吓了一跳,连忙呵斥道:“大胆!祁云清还不快放下,谋杀朝廷命官是要五马分尸的!”
“你们退下。”祁隆春突然出声道。
侍卫僵持在原地没有动。
祁隆春看着祁云清又道:“杀了我,你出不去这里,不要犯糊涂。”
“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,如果可以,我愿意补偿你们。”
“补偿?你有什么资格说补偿,你一个侩子手说补偿?是你一点一点把我们逼上绝路,你真的死了该多好。”祁云清阴冷的眸光直直盯着他,他一句补偿就想轻描淡写把这些年他们受的苦受的伤害磨灭了?
他该死。
他死了,他们一家才会有安宁的日子。
他眼里的赤红,暴露出他是真的想杀了祁隆春。
他好像找不到路出去了。
祁隆春的脖子有血迹沁了出来,郑奕连忙吼道:“祁云清冷静!”
“云清!住手!”
突然传来女子着急的喊声,祁云清的眸子渐渐清明,他看向来人。
女子双手缠着厚重的纱布,大步朝他跑来,脸上着急惶恐。
这一瞬间他后悔了,他不该和她成亲,不该拖着她一起下水。
他这种活在地狱的人不该拥有苏槿。
苏槿勉强的抱着他,带着几分沙哑,“云清,放手,云清,放手,你还有我,还有俏俏,还有娘,云清,我求求你了,放手。”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哭腔。
触及女子的通红的眼眶,祁云清丢下手中刀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,他用力的抱住她。
苏槿不敢想,要是再慢一点,祁云清是不是就跟祁隆春同归于尽。
“来人,把祁云清抓起来了,谋害朝廷命官。”郑奕一个心从嗓子眼掉回了原处,随后立马沉声道。
闻言,苏槿脸色一变,她护着祁云清,冷冽道:“你们要抓她,就先杀了我,大元难道就是肮脏不堪?你们眼睛都瞎了吗?我家云清才是受害人,他幼时便被父亲抛弃,遭无数人嘲笑欺负。”
“他什么都没有做,凭什么要为了别人的过错承受这些?”
“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昏官,我们这些下层的百姓才有苦不能说,有冤不能伸。”
“你们生来命好,不会理会我们这些下贱人的性命,可是你们也只是人,高贵不到哪去,我们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。”
侍卫们犹豫了一下,郑奕沉声道:“抓住他们。”
“退下”
“退下。”
两声退下同时响起,一声是祁隆春,另一声是从外面传来的。
明黄衣裳的男子走了进来,慕枫跟在身后,扫了一眼人群中势单力薄的夫妻俩。
他似乎能明白为什么两人的眼里只有彼此,他们能为对方拼了性命。
如果换做是他,他不会。
顿时一群人跪在,“参见皇上,参见三皇子。”
祁云清和苏槿站在原地没有所动。
慕鼎也没有说什么,看了祁隆春一眼,随后坐上了主位,“今日这案子朕亲自来审。”
“祁云清,说吧,有什么冤?如数说来,朕给你们做主。”
祁云清抬头直视他的视线,不躲不避,“皇上要是真想做主,十几年前就做主了。”
一朝宰相,如果连皇上都不知道底细,如何会当宰相。
慕鼎抿了抿唇,显然是被说中了,他确实知情这事,当初是他牵的这条线。
他看向祁隆春,“祁丞相,从即日起恢复祁云清母子的身份,祁云清的母亲与太傅嫡女同为平妻,金涛处死。”
他的话更明显要护祁隆春。
苏槿虽然早有准备,但是听见也未免心寒了,她想就算祁隆春杀了他们一家,祁隆春也不会死。
一国之君护着的人,他们怎么斗?
祁云清挺直着背,“皇上,草民想问,何为治国之道?”
慕鼎没有说话。
祁云清又道:“百姓为先,君臣在后,可大元从未百姓为先过。”
“满朝的肮脏混乱,草民看不到大元有任何的前路。”
大堂鸦雀无声,郑奕大气都不敢出一个,慕鼎其实有些欣赏祁云清的胆识,可是很多事情光有公正是不行的。
“这事祁丞相要是没有异议,就这样决定了。”
祁云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,“我不愿意。”
慕鼎脸色沉了,摆出皇上的架子,“你要如何?”
慕枫蹙眉,再这样下去,反倒是不好了。